天色不早，已近黄昏。散碎的夕阳透过氤氲叆叇，垂落天际，倾洒在步行街上，将往来的行人渲染成一片枫红。
女孩儿穿着一件淡黄色的长裙，手里提着两大袋子瓜果蔬菜，踏着夕阳走进了小区里。
似乎是刚刚下班，脸上带着些许疲惫之色，可饶是如此，也难以掩盖那姣好的面容。那垂至腰间的三千青丝在晚风的吹拂下轻舞，纵使再无趣的人也可一窥知性之美。
她的眸子很亮，夕阳落在她的侧脸上，那张眸子便似是藏下了整个深秋。
常言道“女子低头不见脚尖，便已是人间绝色”，而她，正是此般绝色。
庭院里，有孩童在追逐打闹，她见了便停了下来，拿出才买的苹果，用湿巾擦拭过后一一分与他们。都是相熟的邻居家的孩子，所以她倒也不觉得心疼。
楼下门口，大爷们围聚在一块儿下着象棋。有苦思冥想的，有拎着茶杯大声起哄的，有笑而不语故作高深的，还有手里推着婴儿车心痒难耐的。
“呀，赵大爷，好久不见了！身体好点了吗？吃水果。”女孩儿笑着上前打招呼，张开装着苹果的袋子递向众人。看着袋子里零星的几个苹果，她有些羞赧地红了脸。
本来买的就是两人份的，数量不多，分给了孩子们以后，更是所剩无几。剩下的这些，哪怕两位大爷分一个都不够。
被称为赵大爷的老头子抬起头，见到女孩儿之后，连忙笑着摆了摆手，操着一口纯正的川味儿普通话说道：“是好久不见喽。嗐，身体还是辣个鬼样子，上个月我有个老战友去世喽，吊唁去喽，所以么得见你。”
“对喽，林丫头，听我婆娘说，你最近找啰一个男朋友？是做啥子滴嘛。”赵大爷好奇地问道。
“人家男朋友可了不得呀，是个大艺术家！”跟赵大爷对弈的那位，听这话连忙竖起大拇指来，“而且人也俊得很呐！”
“他是个雕塑家，嗯……就是……专门把石头雕刻成艺术品的。”
提起男朋友，女孩儿大眼睛一闪一闪的，楚楚动人。眼神中，满是骄傲和幸福。
她这副小女儿家的神态落入这群老狐狸的眼中，一个个的，顿时眼中都带起了笑意。
“哦？还是个手艺人，蛮好滴，蛮好滴呀。我们滴林丫头心灵手巧，善解人意，也只有这样滴男人才能配得上嘛，你们说是不是？”赵大爷一拍大腿，连连称妙。
其他几位大爷也是纷纷附和。
女孩儿脸颊红红，那双狭长的大眼睛笑成月牙儿形，嘴角自然地流露出两个甜甜的酒窝。
“啥子时候领出来，让我们这群老家伙也认识一哈。”赵大爷挤眉弄眼地揶揄道。
“就你没见，我们前些日子早就见过了。”旁边一推着婴儿车，逗弄着孙儿的大爷笑道。
“那不得行，你们都见过咯，就我么见过，这怎么行？！我一直把林丫头当亲闺女看，哪有姑爷来喽不得见滴？林丫头，你可记清楚么得？一定要带出来让我见一见嘛！”
赵大爷说着说着突然激动起来，一巴掌拍在棋盘上，用力之大，一下子就将棋子震得乱七八糟。
“好滴好滴。”女孩儿见状，哭笑不得。
简单的招呼过后，女孩儿便转身上楼。
老式的公寓楼并没有安装电梯，楼道狭窄，仅容一人通过。墙皮有些脱落发霉，楼道中弥散着些许难闻的味道。
她皱着鼻子，迈动两条白皙的大长腿加速向楼上跑去。没有办法，这已经是她的工资所能负担得起的最好的住所了。虽然简陋了一些，但有所爱的人陪在身边，一切倒也还好。
“老公，我回来啦。饿了吧？我买了油菜、芹菜、西红柿，还有你最爱的小龙虾！再等等哦，一会儿就可以吃饭啦。”
女孩儿进了家门，飞速地换好鞋，拎着手里几大袋子蔬菜跑到客厅里邀功似的俏笑道。
可是眼前的一幕却让她惊呆了。
戴着金丝边眼镜的高瘦男子穿着一身得体隆重的礼服，正小心地倒着红酒。
眼前的长桌上摆着精致的西餐，绘着龙凤呈祥的丝绸口布叠成玫瑰样式摆在盘子中央。
在长桌的中央还摆着一瓶熏香，细细地嗅着，是她最爱的薰衣草香。
“亲爱的回来了，来，洗洗手吃饭，”男子放下酒杯，过去接过了她手中的袋子，笑眯眯地说道。
“今天这是怎么了？”她讶异道。
“我马上就可以举办自己的第一个个人雕塑艺术展啦，这不值得庆祝吗？”男子将袋子里的果蔬放进冰箱，然后张开怀抱笑着对女孩儿说道。
“真的吗？我老公太棒了！”女孩儿欣喜若狂。
一阵亲热过后，男子取过两个红酒杯，递给了女孩儿一个。两人轻轻碰杯，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妖冶的红酒在纯洁无瑕的杯中微微摇曳，流入躁动的唇中。
“不是说这个机会很难得吗，你是怎么力压群雄的呀。”狂热的劲头过后，女孩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问道。
“这还多亏了你呀宝贝。”男子笑眯眯地说道。
“我？”女孩儿修长的睫毛眨了眨，一副不明就里的样子。
男子牵着她的手，微笑着将她领到了卧室中。
卧室里，一张白色的床单遮住了大半个床，床单下鼓鼓的，似是藏着什么惊喜。
女孩儿脸颊愈发的滚烫，她识得这张床单，半个月前，她就是在这张洁白的床单上将自己完整地交给了对方。那一抹殷红，却是道不尽的女儿情。
在这张具有特殊意义的床单下，藏着的会是什么？女孩儿满怀期待地憧憬着。
男人面带骄傲地一把扬起了床单。
当那一具扭曲着的美丽胴体出现在眼前的时候，房间里骤然响起了一道玻璃破碎的声音。
酒杯摔落在地，红酒弥散，延伸到那具美丽的胴体脚下。
那是一尊雕塑，一尊赤裸着的女人的雕塑。
绝佳的身材摆弄着一个极具魅惑的姿态，眉宇之间写尽了风情万种。
第二章·何处投荒初恐惧，谁人绕泽正悲吟
凌晨两点多，高架上，一辆满载货物的快递车正极速奔驰着。外边下着蒙蒙细雨，淅淅沥沥地敲打着车窗。灯光打在雨幕中，视线受阻，倍感压抑。
一旁的妻子刚刚喂完了两个月大的孩子，撂下衣服，口中不住地念叨着自己的委屈。
男人抿住双唇一言不发，默默的忍受着妻子的指责与喝斥。
他知道，刚刚生育过的女人都多多少少的会出现一些心理问题，很多时候都是言不由心，所以没有较真的必要，等她发泄出来就好了。
可虽然是这么想的，但他踩油门的脚还是不由得渐渐加重。
是哪句话真正的刺痛了他？
是那句“别人家的老婆这时候都在家睡热炕头，暖和和地坐月子，而我却得带着刚满月的孩子跟你东奔西跑的送快递……”
又或是“人家三十岁房子车子什么都有了，再瞧瞧你，同样三十岁，连个稳定的工作都没有，还得在外面租房子住！”
还是那句“老娘当初怎么就瞎了眼，嫁给了你这么个窝囊废呢？！”
或许，男人自己也不知道吧。
车子下了高架，继而向着荒郊小路去。车上运送的都是一些加急的快件，天亮之前得运往市中心的物流站。这条小路是最近的路线，尽管可能崎岖了一些，但至少不会晚点，这样他的加急辛苦费就保住了。
大概是心神还沉浸在妻子的指责之中，以至于在前方突然冒出一个黑影时，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随着妻子的一声尖锐惊叫，车子猛然间来了一个横向飘逸，车身一阵摇摆，像是浪潮之中随时会倾覆的小舟，轮胎在地上留下了长长的印记。
孩子似乎在这场意外之中不小心可碰到了额头，此时正哇哇大哭。妻子一边哄弄着孩子，一边惊魂未定地咒骂着自家男人。
男人此刻也是一脸的慌张，他手忙脚乱地拉上手、打开双闪灯，紧张地下车查看着。
将周围仔细的检查了一个遍后，他终放下了心，没有撞到别人。也许，那个黑影只是他一时分心所产生地错觉吧。
“我去解个手。”
他回到了车上，先是将车辆停正，随后交代了一声，在妻子眼神不善地注视下，狼狈逃窜。
雨小了，只剩零星半点，老天似乎也在可怜这个碌碌无为的男人。小路的一旁就是一片大水塘，过去曾被人承包作养渔用，但现在也都荒废了。
男子望着面前的一泽死水，心下无不悲叹。从兜里摸摸索索地掏出了一包烟，轻车熟路地点上，深深地吸了一口，与那呛人的烟雾一通喷出的，还有那满怀惆怅跟惊心动魄。
烟酒，是一个男人用来治疗自己的最好方式。
原本，他也不会抽烟，他也讨厌这股味道。
但是，他会难过。
妻子生气难过的时候可以大声哭出来，可以蛮不讲理，可以打滚耍泼。
但是他不可以。
也没有太多的缘由，就只因为他是男人。
于是，他学会了抽烟。每当他难过的时候，就拿出一根烟来，感受着那种呛鼻熏嗓、撕心裂肺的苦楚，权当是已大哭一场。
一根烟就那么短，风吹一点，雨打一点，顷刻间就已经到头了。男人暗自叹了口气，他知道自己的疗伤时间过了，该启程为生计奔波了。
他丢下烟头就转身向车子走去，可在开车门的时候，他无意地瞥了一眼，似乎那烟头还未灭。
他想了想，又转头回去，用脚将烟头深深地按进泥土里。就在这时，他脚尖似乎踢到了什么东西。起初没有在意，只以为是草丛里的石块儿，一时心头起念，似是想要借此发泄一下心头的郁闷，于是便稍微使劲儿地又踢了一下。
这一下，竟然从矮草丛之中踢出了一截苍白的手臂。
男人愣了一下，揉了揉眼睛，还以为是自己连夜驾车导致地视觉疲劳，产生了幻觉呢。毕竟刚才那个黑影不就是个错觉吗？
他俯下身子，拨开草丛，那一刹，他瞳孔皱缩，一屁股蹲坐在地上，双腿用力地蹬着地面，拼了命的往后爬着。
他面色惊恐，情绪崩溃，带着哭腔向妻子吼着。
“老……老婆……”
“快！快报警！”
“死……死人啦！”
草丛之中，露着小半张沾染着泥土的女人脸颊，那只狭长的大眼睛此刻正无神地凝望着星空。
……
凌晨三点整，接到报案的江沿市公安局刑警第一支队立即赶到并封锁了现场，男子跟他的妻子被带到一旁询问事件详情，余下的干警们纷纷参与搜寻打捞。
一位身穿长款风衣，头发还有些湿漉漉的靓丽女子此刻正迈动着大长腿，穿过警戒线，向着人群中央走去。
靓丽女子所过之处，警员们纷纷同她打着招呼，无不喊上一声“萌姐好。”
该名靓丽女子正是江沿市公安局刑侦技术部门的头号法医，孙萌。年纪约莫三十来岁，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进的冷冽气息。
其师承“鬼手”刘伯恩，在大学期间便因技艺娴熟高超而被警队破例接纳，至今已参与案件上百起。
“王队。”孙萌冲着一名大腹便便的中年干警声音清冷地打了个招呼。
王队全名为王旭凯，是江沿市公安局刑警第一支队的大队长。他向这位年轻的法医点头微笑，随后摘下了自己的帽子戴在了后者的头上。
“小心感冒。”他说道。
孙萌捋了捋自己湿润的长发，随口道：“刚刚在洗澡，接到通知就打了个车过来了，没事。情况怎么样了？”
王队苦笑一声：“害～，虚惊一场。也不知道是谁，整了个光溜溜的破烂雕塑丢在这儿了，这小两口还以为是真人呢。”
“雕塑？”年轻的法医愣了一下，“据我所知，雕塑所采用的材料大多数都是石材，比如花岗石、大理石、砂岩跟水泥之类的，其他的也不过是一些木头、陶瓷，用这些材料雕刻出来的，怎么会无法分清是不是真人呢？”
“我觉得有必要对报案人进行采血和验尿。”她认真地说道。
王队哭笑不得：“你是怀疑他酒驾跟吸毒？”
“除此之外，我想不到别的可能。”孙萌道。
“其实也不能怨他。”王队招了招手，将这位年轻的法医带到了打捞上来的雕塑前，说道，“你看，这个雕塑的细节处理的可是很专业的，你看着这皮肤扭曲处的纹理，这眼睛，这表情，可以说是一件顶级的艺术品了，天昏地暗的，视线也不好，在恐惧心理的作用下，一时难辨真假也情有可原嘛。”
年轻的法医不置可否。
第三章·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剑四顾心茫然
“好了，我们也准备收队了，我们的美女法医可以回去好好休息了，哦对了，明天记得把警帽还给我。”王队笑呵呵地说道。
孙萌点了点头，也没有多说什么，转过身便要离开。
就在这时，正在询问那快递夫妇的几名警员中，突然小跑过来一个人。
“队长，我们有新发现。”那人先是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貌美女法医，然后轻声说道。
“哦？”王队一下子来了精神，他冲孙萌解释道：“这是我的小助手，季笑。刚刚警校毕业，年纪小，也没什么经验，还是个愣头青，这小子以后要是有什么得罪你的地方，你也别往心里去。”
孙萌点点头，稍微打量了一下眼前的青年。长相清秀，衣着得体，也算是合眼缘。
季笑连忙向着这位美艳动人的年轻法医打了个招呼。
王队呵呵笑着：“直接说吧，都不是外人。”
“据报案人声称，在他下车发现尸体前，曾见到了一个黑影，而且险些撞上。关于这一点，我们在路上发现了几条长达两米的轮胎摩擦地面的痕迹，应该是他的车紧急制动后留下的。”
“随后他声称是为了缓解一下紧张的情绪，就下车到塘边点了根烟，紧接着就发现了尸体。而他所发现尸体的地方，就是之前那黑影窜上来的位置附近。”季笑看着笔记本，说道。
“什么尸体，那就是一堆雕塑。”王队哭笑不得，“那黑影，大概是谁趁着夜黑出来丢这个**雕塑吧，怕白天被人看到觉得难为情，毕竟这玩意儿太特么生动形象了。”
“好了，再检查检查，没有其他异常情况，我们就收队了。”王队说道。
“那个……”季笑还想说什么，因为他觉得这件事多多少少有些蹊跷。但是有外人在旁，他只得把后面的话咽回去。
“记得给报案人验个尿。”年轻法医见状，嘱咐了一句，然后便不再逗留。
待她走后，王队突然收起之前的那份轻松，一脸严肃道：“小季呀，我们是刑警，处理的是刑事案件，我也清楚这件事还是有些疑点的，但这种事情完全可以交由治安警去解决。现阶段我们的首要任务是破获‘凝渊’，不要在这种小事上浪费时间和精力。”
“哦。”季笑虽是应了下来，但不难看出脸上的那份失落。
王队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在警校的时候学的那些理念，什么不放过一点蛛丝马迹，不错漏任何一种可能性。但你要知道，课本是课本，现实是现实。正所谓‘纲举目张，执本末从’，你要分得清主次！”
“我们毕竟是活生生的人，不是机器，时间和精力都是有限的。现在，‘凝渊’正猖狂作案，他们的社会危害性你也是知道的，破获他们才是我们眼前工作的重中之重……如果你真的觉得这里面有问题，那么这样吧，正好你还有几天假没休，我给你三天时间来调查这件事，三天之后，稳下心来，重回正轨。怎么样？能不能做到？”
“三天么。”季笑微微眯起眼，轻声念叨了一声后，面露刚毅道，“能！”
“好！”
看着季笑继续投入现场工作，王队脸上忍不住露出了一抹微笑。
多像年轻时的自己呀，如果自己当年也能有这样善解人意的领导，那也许自己早就不止是现在这个位置了。
又过了一刻钟后，确认再无收获，王队便果断宣布收队，将剩下的工作交由治安警去调查。
早上六点半，季笑在自家楼下的路边摊上点了一碗豆腐脑，两个茶叶蛋，又配了两根酥脆的油条跟松软小麻花。
豆腐脑上淋上一勺辣椒酱和韭花酱，季笑用勺子轻微剁了几下，便开始吃了起来，同时脑中开始回想整件事的经过。
午夜……不对，是凌晨，一个人冒着大雨将一尊等人高的**雕塑扛到了郊区偏僻小路的池塘边上，然后把雕塑打碎，埋了起来……
不对，也可能是之前就已经碎了，然后才拿来丢的。
但如果是之前就已经碎了，那么为什么要扛到这么偏僻的地方来丢掉呢？打包一下，丢到附近的垃圾桶不好吗？省时省力。
雕塑，本身就是拿来欣赏的，虽然是**像，但摆在自己家中并不犯法。在家里摆着的时候，难免会有亲朋好友串门吧？供人观赏的时候都不嫌丢人，难道打包好了拿出去丢的时候就嫌丢人了？
显然不会。
所以他大半夜的偷偷摸摸地跑这么远来丢，肯定不是因为觉得难为情，这里面一定有更深层的原因，只是季笑一时还想不到。
而且这一尊雕塑可并不轻，最少也得有两三个人才能抬得动。而据报案人回忆，当时路上并没有其他车辆，也就是说那人很有可能是徒步走来的。
能够背得起这么沉重的物件，那绝对不是女人能做到的。甚至说，就算是一个成年男子也背不动它。
那么那个人究竟是怎么把它运过来的呢？
季笑挠了挠头，一时间早餐也不香了，只觉得心烦意乱的，没有什么胃口了。
总感觉哪里出了岔子，但是偏偏又找不到那个点。
思考片刻，他无奈拿起手机，娴熟地拨通了一个号码。这个号码他并未存在手机上，每次联系完也会立即将通讯记录删除。
“喂？”
几息过后，电话接通，从那一头传来了一道慵懒的男声。
“师父，我碰上了一个奇怪的案子，总觉得哪里有问题，但我一时半会儿又想不到，只能麻烦您老人家了。”季笑苦笑着说道。
当下，他便将案子向电话那头的人详细地说了一遍，又阐述了一下自己的看法。然而，说完之后并未听到对方的丝毫回应，只是隐约听到了一阵窸窸嗦嗦的声音。
“师父？”季笑尝试着又喊了一句。
这时，只听电话的另一头传来了一声悠长的擤鼻子的声音。
季笑顿时一阵苦笑。
“馁什么……”对方叹了口气，“师傅今天再给你上一课。永远不要轻信证人证词，你自己的眼睛尚且会蒙骗你，更遑论是别人的眼睛？！再者说了，你能确保报案人是无辜的吗？”
季笑顿时眼前一亮，他似乎知道自己的问题出在哪了！
“在无法确切地证明证人证词是真实有效的情况下，我们就暂且抛开它。我先来问你几个问题。”じ☆veWWω.ЫＫメＳ.иＥｔ✾ ั
“好。”
“第一，有确切的证据表明那个雕塑就是今天凌晨运来的吗？”
“这个……鉴实人员说看断裂处的色泽痕迹，应该是不久前才损坏的，但具体的是不是今天运来的……”
“第二，有确切的证据表明报案人所看到的那个黑影是真实的吗？我记得你刚才说当时报案人已经是开了一宿的车吧？在疲劳驾驶和心理压抑的双重刺激下，出现点视觉错误也是很正常的。报案人当时不是说他立马下车查看却没有发现人的踪迹吗？你是因为什么而认定那个黑影就一定是真人，而且就是丢弃塑像的人呢？”
“我……”
“最后一个问题，就算前面那几个疑点让你解决了，那个黑影就是丢弃塑像的人，你又能怎么办？这又不是凶杀案，附近又没有发现其他的疑似凶案的痕迹，忙活了好几天，难道就为了按《城市生活垃圾管理办法》、《城市建筑垃圾管理规定》以及相关法律法规的规定，对他处以200元以下罚款吗？别逗了大哥！你不是片警，也不再是一个普通的满怀热血与激情的警校大学生了，你他娘的现在是一个刑警！刑警知道吗？！物尽其用，你的时间和精力应该用到更需要它的地方！”
电话那头的人说到这里，明显是有些生气，言辞之间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思。
季笑望着眼前已经凉透了气的早餐，他犹豫了一下。
随后，轻声嗫嚅道：“师父，我明白你的意思，王队也这样跟我讲过。只不过，就在今天凌晨他们所有人都草草地认为这只是一起意外的时候，我心里却忽然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我倒也没有什么证据能够支撑我的想法，可是直觉告诉我，这件事绝不是看起来这么简单……”
电话那头，一阵沉默。
季笑心下忐忑，他深知对方的脾气秉性，这样不负责任的话是说服不了他的，很有可能会招来一阵臭骂，或者直接被挂断电话。
但出乎意料的是，经过一阵在季笑眼中看来相当漫长的沉默之后，那人缓缓开口，“既然这样，那你就去试试吧。”
“啊？”季笑顿时傻眼。
“一个警察如果连自己的直觉都不能相信的话，那真不知道他还能相信些什么。”说罢，那人突然欣慰一笑，“行啊臭小子，现在都能给你师傅讲道理了。”
“哪有……”季笑傻呵呵地挠了挠头笑道。
“行了，这一晚上没睡好吧？去休息休息吧，我有事儿，要去忙了。”
“师父，那你说我该从哪里查起好呢？有没有什么建议？”
对方沉吟片刻。
“如果是我的话，我会先去看看雕塑底座，一般在那个部位都会留有雕刻者的落款。然后，再查一查附近的快递驿站，问问看最近三个月内有没有配送过很重的物品，由哪家签收……剩下的还要我再教你吗？”
“为啥是三个月内？”季笑不解。
“你猜！”这两个字，对方说得格外咬牙切齿。
“……”
第四章·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
一间狭小的屋子，阴暗潮湿，没有一丝一毫的光亮能从窗外透过那厚厚的帘布照映进来。
房间里，家具简陋，只有一张棕色的古椅，和一张一米来长的褐色长桌。
在褐色的长桌上，立着一根约莫一拃长且正徐徐燃烧着的蜡烛。屋内仅有的一抹微弱亮光，便是源自于此。
而那棕色古椅上，则是被人用麻绳绑着一名身材发福的中年男子。
他的双脚与椅子的两个前腿绑在一起，双手被固定在身体两边的扶手上，胸、腹及脖颈，各被一根麻绳固定在椅子靠背的不同位置上。
男子身穿安保人员的制服，年纪看起来差不多有三十六七岁。在他的脸上，有着几道已经结痂了的伤痕，似乎是被什么东西抓挠造成的。
此时，他正歪着头，毫无意识地昏睡着。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消逝……
直到蜡烛剩了不到五公分的时候，他才眼睑微动，慢悠悠地醒转。
“这是……”
他的眼中有着一许茫然，可转瞬间便覆上一层浓郁的恐惧。
“救命啊！”
“有没有人？救救我！”
“来人啊！”
“……”
他剧烈地挣扎着，椅子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粗糙的麻绳将他的脖颈与手腕磨得破皮，可绳结却一点也没有松动。麻绳上的小毛刺扎进他的鲜肉里，既疼又痒。
绳结未松，但椅子那“嘎吱”声却给了他希望。
他奋力地扭动身子，想要把椅子摇晃散架。尽管皮肤早已鲜血淋漓，可上天却似乎跟他开起了玩笑，无论那椅子在他的晃动下如何“嘎吱”作响，却始终坚挺顽强。
人椅摇晃所带动的气流，惊惶了桌上的蜡烛。
烛影摇曳，大有熄灭之危。
……
黑暗中，伸出了一双戴着漆黑羊皮手套的手，护在了烛光两侧。
“绝望吗？”
干涩喑哑的声音突然在房间里幽幽作响。
中年男子猛地抬头，惊恐地打量着四周，“谁？你是谁？为什么要把我绑到这里来？！”
话音未落，他便浑身一颤。因为在那墙角的阴影处，出现了一张鬼脸。
那是一副狰狞恐怖的恶鬼面具，它青面獠牙，面目可憎，似笑非笑，似哭非哭，有种说不出来的诡异。
那干涩喑哑的声音，就是从这张面具下传出来的。
显然，这半天以来，在房间里一直存在着另一个人。他一直在暗中观察着中年男子。从初醒时的慌张到后来的歇斯底里，一切的一切都落在他的眼里。
“高强，一九八三年生人，初中学历，曾做过网管、工头、快递员，半个月前在阳光雅苑做保安，月薪三千，后因某个事件被免职，如今沦落到给远房亲戚看场子，勉强混口饭吃。”鬼面人一边绕着中年男子走动着，一边开口说道。
“你到底是谁！”高强面带惧意地嘶吼道。
“WenndulangeineinenAbgrundblickst，blicktderAbgrundauchdichhinein.wieimmerohnegewaehr。”鬼面人轻声吟诵。
“什么意思？你不要装模作样的！”
“与恶龙缠斗过久，自身亦成为恶龙；凝视深渊过久，深渊将回以凝视。”鬼面人缓缓吐露着尼采的这句向来所为人称道的名言，“凝渊！”
“你就是‘凝渊’？！”高强惊恐的无以复加。
这个名字代表着什么，他再熟悉不过了，因为这两个字是这半年来电视和网络新闻上出现频率最高的词汇，也是高强的前队长每次开会时都要千叮万嘱的防范对象。
“为什么每个人在得知我的身份后，都是这样一个表情。”鬼面人闭上眼，微微一叹。
“我没有杀人放火，也没有违法乱纪，放着那么多坏人不去抓，你们凭什么要抓我？”
在得知了对方的身份之后，高强在短暂的恐慌之后便恢复了理智。正因为对凝渊有所了解，所以他才稍稍安心。
跟其他的恐怖势力不同，凝渊自出现在公众视线中的那一天起，就没有做过一件伤害普通民众的事情，它所针对的，全都是那些试图逃避法律制裁的罪人。
“八月十五日清晨，你骑车路经立江口威春桥时，遇一女子投江，你弃车救援。可就在接近女子之后，你本已伸手抓住了她，却不知为何突然转身独自离开，最终，女子因体力不支而溺毙。”
“我说的没错吧？”鬼面人将一张报纸铺在高强的面前，在报纸的某个部位被人用红笔圈了起来，其中的内容正是鬼面人先前所说的。
“那女子本已怀孕，因你的一念之差，致使一大两小一尸三命。随后，你的事情被报道，你因此被解雇并遭到网络舆论的攻击。后来妻离子散，走投无路之下只能投奔到远房表舅的手底下给他看着场子。”
“那又怎么样？是她自己跳下去的，是她自己想不开的，又不是我推的，我有什么错？啊？凭什么抓我？！”似乎是被触碰到了心里的那根刺，高强一下子再度情绪失控。
鬼面人冷冷道：“如果不是你，那母子三人也许就能活下来。如果你选择不救，那么其他人可能就会下水进行救援，溺水者也许就不会死了。然而，你选择了营救，却在中途放弃了营救，导致其他人错过了救助的最佳时期，更导致那母子三人的死亡。所以，现在可以得出结论，那三条生命的消逝当由你来背负，你已构成故意杀人罪。”
高强对此嗤之以鼻，大啐了一口后，说道：“你只知道我中途放弃救援，但你知道她想弄死我吗？！”
“嗯？”
“是，我本来的确有机会救她上岸的，但你知道吗，就在我靠近以后，抓住她的时候，她突然疯了一样抓挠我，又想把我按下水去，她是想让我跟她一起死！你好好看看我脸，你以为这些伤是怎么来的？就是那个时候被她抓的！”
鬼面人沉默了一下，说道：“那是人的本能反应，落水的人会下意识地抓住身边一切能够求生的东西。”
“那又怎么样？非亲非故的，我是来救人的，我不是来送死的！我宁可当个活着的懦夫，我也不要当个死了的英雄！”
“这就是你中途逃跑的理由？”
“不行吗？难道她的命是命，我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说到这里，高强老泪纵横，年近四旬的人在此刻却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一样嚎啕大哭起来。
“她跟家里人置气，她不惜命，但是我怕死啊！我上有老父老母要养，下有妻子孩子要照顾，如果我就那么死了，我的父母怎么办？我的老婆孩子怎么办？谁会去可怜他们？”
“是啊，所有人都崇尚英雄，我也不例外。可英雄往往意味着牺牲！对于大多数而言，英雄的牺牲只是一时的感动，但对于他们的家人来说，却是灭顶之灾，是永远难以磨灭的痛！”
“我也有父母，我也有妻孩。我可以去救人，但我不能因此而搭上命。因为我不想我的孩子被人用‘英雄’这个廉价的称呼，轻易的就换走了他的父亲和童年！”
“你们一味地指责我，说我不尊重生命，但你们又何曾尊重过我的命？我始终不明白，为什么这个社会非要逼一些想要活下去的人拼上性命去救一群不愿继续活下去的人？结果想活下去的人牺牲了，而想要死去的人却被强逼着活了下来。最后，一方被人用‘英雄’这个廉价的字眼换去了本该灿烂的一生，而另一方却在人们的主观意愿下，被迫背负起别人的意愿继续苟延残喘下去……”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实习宠兽饲养员。网站即将关闭，下载星星阅读app为您提供大神假寐之人的禁忌客栈
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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